午後，約莫是喝下午茶的時間，經過學校的雨豆樹下，
隱隱約約傳來哼歌的聲音、四處張望發現前後左右都沒人！
這莫不是撞鬼了吧，大白天的、太陽都還沒落海吶，怎麼會…

低頭看了地上，有雙墨綠色的帆布鞋整整齊齊地擺著，
上面蓋了件綠色的小外套、一樣摺得整整齊齊的，
看樣式、這鞋子衣服的主人應該是名女子，
卻不見有人在附近…


好奇心的趨使、我想去翻翻那衣服，看看有沒證件啥的，
歌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年輕的女聲：「
先生、你有事嗎？那是我的衣服吔…」

我立馬舉起雙手、表示無害，「我、我沒惡意，只是以為這是失物…」

「你有看過疊得這麼整齊的失物嗎？哈哈哈…」女聲笑了，聲音還挺好聽…

這時的聲音較為清楚、我辨清了來源在上方，於是擡頭上望，
是一名女子坐在樹幹上，穿著整身的綠色短袖褲裝、跟雨豆葉一個顏色，
藕白色的腳不安份地甩動著，懷裡兜著一串黃澄澄的香蕉，手裡正拿一根往嘴裡送…


我啞然失笑、沒禮貌地笑出聲音來，女子顯然對我的舉止有些不快，問道：「
你是在笑什麼？」

「對不起、我向妳道歉，看到妳坐在樹上吃香蕉、我不禁想起猴子來了…」

「沒禮貌！誰說坐在樹上吃香蕉就是猴子來著？」聽了我的話、女子更來氣了…

「不是、大家都知道猴子愛吃香蕉、猴子也愛在樹上，所以樹上吃香蕉很容易就聯想…」

「你說的大家是有多少人？佔人口比例幾%？又為什麼你們會這樣想？」

「確切的數字有幾%，這我還真是不知道、但是卡通不都這麼演的嗎？
　話說回來，我非得這麼仰著頭跟妳說話嗎？有點累人哩…」

「我這就爬下來、不過爬下來的動作可能有點不雅、你先把眼睛閉上、我說好了再張開…」

「OK，我眼睛閉好了…」閉好眼睛的我語音剛落，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好了、你可以張開了！」女子說道…

「動作這麼快？光是這等身手、恐怕我們學校的猴子都比不上吶…」我由衷感嘆道…


「別轉移話題，你說、為什麼人們覺得猴子愛吃香蕉？」

「我剛剛不也說了嗎？卡通都這樣演的啊，猴子愛吃香蕉、丟香蕉皮、害人跌倒，
　然後人們看了卡通哈哈笑…」

「那、你覺得這個是基於事實描繪出來的嗎？
　你知道世界上大多數的猴子一生都沒吃過香蕉嗎？
　你知道葡萄和香蕉相比、猴子還比較喜歡吃葡萄嗎？
　一個不基於事實而描繪的場景、卻被大多數人認為是事實、這樣正確嗎？」

「我是覺得…」

「你知道卡通畫家為什麼要這樣描繪？香蕉比起葡萄、好畫多了，
　一根彎彎的再塗上黃色，就是香蕉了！葡萄不畫上10個圈圈都完不了事，
　而且、葡萄皮也不太可能讓人跌倒、製造不出笑點來…」

「所以妳是說…」

「卡通畫家是為了個人的方便、個人的利益，所以扭曲了事實、繪出了這樣的場景，
　他們的狡詐之處，在於這並不全然是謊言、畢竟猴子真的會吃香蕉、然後他們畫上千百次，
　謊言成真了、大家開始相信猴子最愛吃香蕉，香蕉農得到了利益、葡萄農只能哭哭…」

「也不能這…」

「世間的道理就是這樣，人們總有自己的立場、為自己的立場說話是很理所當然的，
　但是、為了立場、事實難道就不重要嗎？可以昧著良心說話嗎？把黑的講成白的，
　而且講贏了、這是偉大的功蹟還是可恥的印記？」

「這個可能…」

「在民主的時代，人數不是代表權力，人數代表的是共同承擔，選出了爛人、還是得承擔，
　記得下次改進就是、這就是民主的機制！而在媒體的時代、人數代表的是戰力、是暴力！
　我的人數多、我說的就是對的，你的人數少、你說的就是錯的，與事實無關…」


「妳太激動…」我努力想插話、但感覺徒然…

「你坦護自己人、這就叫護短；我坦護自己人、這就叫仗義；
　你想公開過程、這就叫想蹭流量賺錢、唯利是圖；我公開過程、就是公開透明、無私無我；
　你的說明行為、這就叫飾詞狡辯、不知悔改；我無腦力挺、就是兩肋插刀、重情重義；
　你言詞不當、這就叫低級、下流、沒有水準；我言詞不當、這就叫真性情、接地氣、不造作；
　你被自己人騙、這就叫昏庸無能、識人不清；我被自己人騙、這就叫天真浪漫、涉世未深；
　為什麼？因為我人比你多，你幾千人對我幾萬人？先生、請問你哪根蔥？」


「妳說得有點過了喔…」我總算能完整說完一句話…

「抱歉、是我太激動，總之、是人皆有立場、各為其主也是正常的事，
　但在此之前、釐清事實再來說話、應該不是很困難的事吧？
　無條件的支持、不是支持，而是縱容、也突顯自己未能看清真相的無能…」

「但是眼下看來、身為媒體的掌握者，並不理會良心、事實、道理這些個東西啊…」

「所以、閱聽者要學會自己分辨是非對錯啊…」女子輕描淡寫的說…

「要是閱聽者這麼容易懂得分辨是非對錯、還會有帶風向這種說法嗎？」

「說得也是，唉呀、不好、時間太晚了，這串香蕉送你吃、記得香蕉皮要丟垃圾筒，
　我要回家了…」女子急匆匆地說著、邊就撿起了外套穿上、再穿上綠色帆布鞋，
就這麼、朝著夕陽的方向、小跑步地走了…


我手上多了一串香蕉、還有香蕉皮，拿起了根香蕉、連皮吃了一口，是苦的，
皮是苦的、果是甘的，古人總說、先苦後甘，香蕉是不是該連皮吃才對呢？
如果香蕉連皮吃是真相，那這個真相能讓人接受嗎？想著這些無聊的問題，
我又吃了口香蕉、不帶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