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信人: DanLon ([1;5;36m龍ㄟ[0m)    看板: math86
日期: Mon Feb 14 03:51:24 2000
標題: 五元的枝仔冰

                  五元的枝仔冰

這是一個小男孩與小女孩的故事。

曾經學過這麼一首繞口令：
「四和十，十和四，十四四十四十四；四個四，四個十，
四個十四，四個四十，四個四十四；十個四，十個十，十
個十四，十個四十，十個四十四…」

教給小男孩這首繞口令的是一位年紀相仿的小女孩…

小小的美語補習班裡擠滿了背負著父母深深期望的孩子們
，台上的外國老師賣力地帶著這群小朋友搖頭晃腦地，朗
朗上口一句又一句他們從未接觸過的生活用語。雖說是生
活用語，可這群孩子們壓根就沒想過哪天會用得上這些課
堂裡才會出現的話語，不過就是乖乖地硬生生吞下，等待
遙遙無期的那一刻來臨。小男孩也是其中的一份子，雖然
不知道英文跟自己的日常生活到底有啥瓜葛，看在可以認
識許多新朋友與會耍寶的外國老師的份上，倒也樂得每週
來報到。

單純而枯燥的課程很快就讓小男孩感到厭煩；調皮而失去
耐心的小孩子是世界上最恐怖的一種生物，他們會無所不
用其極地打亂周遭的一切秩序，試試看哪種惡作劇的效果
最大，可以引起軒然大波與眾人的目光，然後在一旁偷偷
竊笑，欣賞自己的戰果。小男孩也不例外，除了趁人不注
意的時候，掀起前面女生的裙子以便聆聽小女生的尖叫這
種小兒科的伎倆之外，摺摺紙飛機引起課堂的騷動、抓了
幾隻青蛙放在助理小姐的抽屜裡、用拉炮叫醒熟睡中隔壁
桌的同學等等，也是小男孩用來打發無聊時間的方式，直
到他遇到了小女孩。

小女孩跟小男孩是不同班的學員，但某天兩人碰巧遇上了
。小女孩甜甜的笑容像花一般，在小男孩心裡落下了一顆
小小的青蘋果種仔，從此有股奇妙的酸甜滋味慢慢擴散、
蔓延；那是一種完全沒有過的感受，讓人困惑也讓人歡喜
，就像七月裡鹹澀的海風吹得人心頭舒暢，完全讓你忘了
夏季的溫度，只看見明亮的天空和蓬鬆軟綿綿的白雲，接
著你開始懷疑那是什麼力量可以如此沁人心脾，摸不清楚
也說不明白。

小女孩進入了小男孩原本單純的世界，小女孩是學校裡頂
尖的演講高手，她教他許多繞口令，連外國老師也在一旁
學得津津有味；與他分享學校裡有趣的事，同聲一氣譴責
或是笑鬧著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帶他一起去國語日報的
圖書館裡，埋在書本堆裡靜靜地消磨一整個下午的時間；
他帶著她一起跑到補習班頂樓天台，那裡是小男孩心中的
秘密基地，吹吹台北市稀有的涼爽微風，看看腳底下忙碌
如螞蟻來來往往的人群，猜想著他們要去哪裡、做些什麼
；觀察遠方山頭與白雲玩躲貓貓的悠閒，幻想自己有一天
也可以加入他們的行列；所有的秘密心事與小天地毫無保
留，在兩人之間。

在小男孩心裡，小女孩是他最好的聽眾，可以理解他所有
奇奇怪怪、天馬行空的想法，雖然他一直不知道她的心中
是不是也是如此這般。「要是能一直這樣下去多好呀！」
小男孩有時候會傻傻地站在天台對著太陽公公這麼說，是
啊，時間如果能定格在每個有小女孩在身邊看夕陽的日子
，該有多好？小女孩的妹妹後來也開始學美語，當然也是
在這個小小的補習班裡。小女孩因為上了國中，不得不中
斷每週一次的美語會話，臨走前希望小男孩能夠替她照顧
親愛的妹妹。他滿口允諾，卻希望她能繼續留下來，為了
能夠灌溉那心中逐漸滋長的綠芽，可惜天底下總是事與願
違的，即使小男孩尚未明白這樣的道理。

沒有了小女孩的美語會話，日子一樣的枯燥乏味，小男孩
開始動筆寫寫信，沒有人一起在天台的同時又捉弄起其他
同學。就這樣到了他也不得不因學業而中斷。補習的最後
一天也差不多是夏天的尾聲了，小男孩看見樓下的雜貨店
裡一支支誘人可口的枝仔冰，嘴饞地想起融化夏天的感覺
，可他身上沒有多餘的零錢；開口借呢，同學一個個都搖
搖頭，最後他瞥見小女孩的妹妹手上的五元硬幣。

「借我五元好不好呀？」小男孩試探性的開口；

「可是我要坐車耶，借給你我就沒錢回家了呢！」她很堅
決地跟其他同學一樣搖搖頭；

「別這樣嘛！這是我最後一次上課了耶，我之後把錢寄還
給你好不好？」小男孩還是不死心，嘴巴似乎已經嚐到冰
棒的滋味，牛脾氣慢慢在心底武裝起來；

「不可以啦！那我要怎麼回家？」小女孩的妹妹還是一步
都不退讓；

「哼！要是她的話，一定會借我。」小男孩心底小小的惡
魔這般說著；

「我們可以一起吃冰啊！你也當作是請我一次嘛！」他還
是裝作沒聽到她的理由；

「不要了啦，我先走了，再見！」她頭也不回地揮揮手，
想要擺脫小男孩的苦苦糾纏；

小男孩心一橫，抓起她的小手，硬生生地把那簇亮的五元
硬幣搶走了，留下小女孩的妹妹在那兒跺腳，而眼眶裡直
打轉的是淚滴吧。小男孩如願以償的買了一支五元的枝仔
冰，那種可以融化整個夏天的，可是冰冰的感覺不只在他
嘴巴裡打轉，也溜到他的心裡。

回家之後，小男孩自認信守承諾的把五元硬幣封好，外加
一封聊表心意的道歉信，然而一個星期之後，小女孩的回
信裡面附著他送給她的照片，小男孩的夏天就再也沒有回
來過了，伴隨著心底夭折的蘋果樹一起埋藏在深深的悔憾
裡。

偶爾想起的那一年夏天，還有小男孩與小女孩的故事，以
及那句來不及當面說出的話。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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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m                                        此生是種仔  來世要飛作漫天的花絮
                                        此生是蛹    來世要化作遍山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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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rigin: 中山大學 West BBS-西子灣站 * From: 210.62.34.159 [已通過認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