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信人: Tsengkt (收心) 看板: math86 日期: Fri Dec 1 23:57:17 2000 標題: 冬日午後 修改: Sat Dec 2 11:23:56 2000 是初冬的午後、不若盛夏的陽光那般曬人,今日的陽光是暖洋洋的, 在這樣的日子裡,若是坐在摩托車上馳騁、咻地一聲匆匆過眼, 倒也負了如此美日、枉了大好青春,畢竟是個難得的悠閒午後, 決定步行、走上一段路也好… 誠如我那偉大老闆所說、近來研究生多不運動,面色不是泛著過胖的油光, 就是蒼白如紙像隨時要倒地不起的重症病人,他甚至想加條規定: 「在每週×的×點到×點、不得待在研究室內,要在室外做××運動」 (至於那些×、就隨個人喜好自己填了,至少要動個一小時、他說) 雖然我很少聽他的主意,但這條鼓勵「摸魚」的規定、我倒也贊成,^_^ 原本我的散步計畫是「Shortest Path」、找條最短的路從宿舍到研究室即可, 可就在出了宿舍門後、不經意地朝著最短路徑的反方向望去, 那兒有條羊腸小徑、應是通往山上的,我並不確定它的終點在哪兒, 但不知怎地、卻是很吸引著我,蜿蜒的道路像是在招手般地呼喚… 不是很記得在什麼時候宿舍後方闢了那條路、在某個夜裡我才注意到它, 是闃黑一片的夜、小徑上的路燈亮著淡黃顏色的光、兩旁是茂密的林木, 透著種神秘的氣氛、我感覺那條金黃色的小徑像是要通到森林裡最神秘的地方, 也許是動物們的會議廳、女巫的聚集場、傳說中會在滿月下跳舞的樹精的舞池, 或是從沒被發現的古老城堡遺跡,我想像了種種可能、但卻從沒敢一窺堂奧, 除去對黑暗的恐懼、我也害怕那未知的神秘… 我不自覺地朝向像是勾著食指引誘我的小徑前去、穿著一點都不休閒的大衣, 在這種登山步道上、我如此的打扮看來像是迷途的旅人、那麼地不合時宜, 要是有人問起、也許我會向他/她說,我本是來參加晚上在林子裡的宴會, 因著一時流連、忘了歸路,是以徘徊… 很快地、在還沒進到林裡時,我便遇著了第一個同伴,小小的、不及我巴掌大, 初時牠在水泥小徑上一旁、揀了陽光較強的地方坐臥著,我並沒注意到, 直到我漸行漸近、牠起身動作時我始明白原來我有了同伴,是隻「白鶺鴒」, (http://140.127.11.120/kinting/html/BIRDS3.HTM 可看看圖片及介紹) 這東西我一直以為是(行鳥)鳥的一種、因為牠是很善跑的鳥,結果不是,:p 常在水邊可以見牠們匆匆忙忙地、來來回回地找東西吃,我們這邊偶爾會看到, 在武一那邊的廣場跟鴿子爭食、趁著腳快來搶東西吃,不過通常只一隻而已, 想來牠們不是什麼群居動物… 身子黑白相間、看來像是穿著禮服的紳士,或者牠也是昨晚莫名宴會的賓客, 我好奇地蹲下身子朝牠張望、牠除了站起身來外、似乎並不想逃跑, 而我在此時才發現、牠僅用一隻腳站立,按理牠們應該不會如此, 學著紅鶴金雞獨立的牠、為什麼這麼做、究竟是在想些什麼,我有些好奇… 就在我蹲下看著牠、想著牠的同時,另一位同伴已悄悄欺近我的身邊, 就在我的左手處、牠立定步子停下,是今年六月初我寫過的那隻癩狗, 熬過濕熱的夏季、撐過蕭瑟的秋天,這會兒的牠、還打算迎接乾冷的冬臨… 牠身上那流膿而抓出的血痕已不見了、亦不復那難聞的臭味, (因為味道沒有了、所以我才會在牠靠近時竟渾然不覺,:p) 只是身上的毛仍有許多被乾掉的膿纏住、而成一大塊的模樣,吊在身上, 還有那些長過癬的皮膚仍是長不出毛來,雖然比以前的狀況好些, 但說真的、牠仍不夠帥… 狗狗的目標看來是鳥兒、牠用一種掠食者特有的謹慎步法靠近, 我並不打算干預、因此也沒想阻止,狗狗一個箭步前衝、撲空, 鳥兒飛起、復又落下,我注意到那鳥兒仍是只用右腳站立, 牠的左腳、不知是纏著什麼物事、紅紅一團,是天生畸形、還是誤踏陷阱? 狗狗又試了一次、想是欺鳥兒只有一腳、應有機可乘,但依舊失敗, 遭受兩次無禮對待的鳥兒終於忍無可忍、振翅一飛就此隱入林子裡, 那狗倒也看不出什麼頹喪神情、彷彿剛才只是遊戲,而不是你死我活的狩獵… 繼續沿著小徑上行、進入那片我從未踏足的林子,開始是個有點陡的坡, 然後便趨平緩,小徑約莫一公尺半寬、只是水泥灌漿的簡單小路, 在平緩處,右邊是莫明地方、圍著水泥柱和鐵絲網組合而成的圍牆, 左邊則是灌木、喬木、雜草、野花,形形色色的各種植物,我喊不出名字、:p 漫步其中、除了風聲、潮聲,蟲鳴鳥叫亦不絕於耳,左邊植物不時顫動著, 不是風吹時的搖動、而是動物經過時的晃動,停下步子仔細瞧瞧, 會發現林子裡著實熱鬧得緊,幾隻我叫不出名字的鳥、還有松鼠、和蟲與蛙, 跑著、跳著、飛著、唱著、和著,我想牠們若不是在警告彼此有陌生人入侵, 就是在高唱歡迎我的迎賓曲,我私心以為、牠們是為了後者,^_^ 一路上那狗狗始終亦步亦趨地跟在我後方、一旦我凝神細聽或遠望, 牠彷彿也學著我、在理解自然所要傳達的訊息,我是聽不懂啦、不知牠聽懂沒? 我天真地以為、牠跟著我來是為了保護我,畢竟在人生地不熟的林子裡, 會出些什麼事、從來也沒人能保証… 路上我遇到一名年約六十歲的老翁,面色紅潤、健步如飛,帶著根拐杖, 看他那麼勇健、想來那拐杖不是用來幫助行走,倒是用來打草驚蛇的, 又或者老翁是不世出的武俠高手、像是笑傲江湖裡的風清揚, 手裡的拐杖實則是把劍、在尋覓有緣的傳人? 老者與我錯身而過、小徑雖是窄了些,但要讓兩人通過、也是猶有餘裕, 而我腦中的幻想並未成真,看來我並不是所謂的「有緣人」, 畢竟穿著黑大衣在登山的人、想來不是腦子有問題、就--還是腦子有問題, 要是傳給這等人、怕這武學絕技到這一代便給我忘個精光、毀個乾淨… 不知走了多久、我開始有些害怕,不知將向何處、不知何時能止的旅途, 即使是一時的安全冒險、卻仍叫人有些許小小不安,人總是這麼著, 因為莫名而生畏懼、害怕無法掌控的事,不是拒絕、便是逃避, 像是電視上常有的恐怖箱節目、明明一點都不可怕,卻仍有人嚇出了眼淚, 說是演戲嗎?我倒以為是想像力豐富了些、淨幹些自己嚇自己的事,:p 終於我遇到第二個人、穿得很質樸的一名中年男子、膚色黝黑, 或許是個果農吧?他給我這樣的感覺,我開口向他詢問路的盡頭: 「請問一下、這條路通往哪兒去?」(我是講臺語啦、怕有人不懂才寫國語) 他打量一下我的模樣、看看跟在後頭的那隻白色癩狗,露出笑容並說: 「喔、這兒通到許多地方,像龍泉寺、動物園、土雞城,哪兒都有通的」 我注意到他稍黃的牙齒、以及缺了一塊的門牙,少掉的形狀是三角形的, 這使得那顆門牙看來像是犬齒,不過這仍是妨不了他憨厚的笑容, 我向他道謝並且繼續前行… 反正是路總是有盡頭的、我想,大不了在遇上死胡同的時候、轉個身便是, 並沒打定主意要往哪邊去,橫豎這會兒還沒有叉路、直行即可, 一人一狗在小徑上慢慢地走著,山風微涼、穿著大衣的我並不生寒, 只是那狗兒身上的毛大衣破得也差不多了、不知牠冷不冷? 沒聽牠抱怨就是,(要牠開始抱怨、怕我被嚇得退到三丈外哩,呵呵) 走著走著、一棟建築在遠方出現,然而這建築也好生眼熟, 莫不會、莫不會、莫不會是我們學校的新文學院吧?我心下打疑, 又過一會兒、遇著一扇小門及圍牆,小門是開著的、通向那大建築, 我幾乎可以確定、這該是我們學校的新文學院,沒想竟能從宿舍通往? 推開小門、我走進那兒,入眼是一片開闊、比之林子、有著無限的寬廣, 豁然開朗的感覺,像是從凡間闖入仙境、也許待我回到研究室時, 時光已悠然過了幾十載、誰知道呢? 又是一隻白鶺鴒、就在我眼前,不會這麼巧吧、牠也來了? 偷偷看了牠的腳、果不其然、只用右腳站立著,我們也真是太有緣啦, 而狗狗在看了這一大片的廣場後、可樂壞了,也懶得理那鳥、便自顧地玩去, 最後在我忙著看鳥的時候、狗狗彷彿完成牠保護我的任務似,失蹤了, 我為沒有能付牠一點「保護費」、感到有些歉然… 還是很好奇那鳥兒的腳出了什麼問題?我千方百計想接近牠好看個清楚, 可惜牠只肯讓我在三公尺外看著牠、一旦再接近,牠便飛走到別處, 雖然我的眼力還算好、可是牠的左腳一直縮著,除了一大團紅紅的, 我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牠的飛行是屬於「大波浪」式的、就是上上下下地飛、幅度挺大, 這點在某些網站有提到、而我也確實地見証了,只是邊飛邊叫「切吉克」? 從頭到尾、我肯定牠一聲都沒哼過,:p 我追、牠躲,人鳥大鬥智、而我是愚笨的,所以到最後、十來分鐘的追逐, 牠不見疲態、反是我有些累,幸而那邊尚未完成驗收、沒什麼人來往, 不然我這種打扮與行為、搞不好被當作穿風衣露出「小××」的變態來看,:p 原本吃了秤陀鐵了心、非得看個所以然不可,可是就在牠停到一處坡上時, 冷不防左方飛來一陣影子、速度快到我都看不清是啥,黑影攻擊牠後停下, 原來是另一隻白鶺鴒、想來是牠無意間侵犯了對方的領土才遭受如此對待, 牠飛起打算逃開、對方追擊,一場空中追逐於焉展開,而我這才知道, 原來這傢伙能夠飛得那麼快、難不成剛才是跟我玩才隨便飛一飛嗎? 可惜追逐不到一分鐘、兩隻便追到山的另一頭,任我眼睛再好也看不見了,:( 在那兒、我稍稍停留,看了西方的海、此時約莫下午將近三時, 景色很好、海面泛著銀光,兩三隻漁船漂在上頭、偶爾幾隻鳥兒飛過, 也有幾朵白雲飄過,雖然這樣的描述未免流於俗套、但是我也只能這麼描述了… 既是從後門進入、我打算從前門離開,門前警衛室坐著一名中年婦人, 拿著本簿子不知寫些什麼?有點像是訪客登記簿之類的東西, 雖然我形跡可疑、但好歹長相斯文,婦人朝我望望、沒說話也沒攔, 我便就此步出新文學院… 接著的路、是我向來走慣了的,只是以往多在馬上匆匆過、少有閒閒漫步時, 今日機會、讓我把週遭景色看個清,其實並不是那麼特殊而足以描述, 倒是一旁的花草樹木長得生氣蓬勃的、有些都欺到人行道來了, 該建議學校做些修剪,不然以後人大概得跟車爭道了… 這回的路上、出場人物依舊有狗與人,想要遇上些不同的東西、也不容易,:p 是一名微胖的中年年子帶著一隻哈士奇狗(就是那種拉雪橇的狗)在慢跑, 雖然主人微胖、但那狗兒養得倒很標準漂亮,沒給餵成畸形的肥狗, 只是不知這會兒雖是初冬微寒、那雪國來的狗兒會不會覺得酷熱不堪? 瞧牠那身皮毛、真的看起來就是很熱的樣子,^_^ 雖然入冬、大王鬼針草仍然開著白色的花,還有牽牛花也開著, 另外一種紫白色的花、啥名字我就不知了,一隻蜜蜂在鬼針草上採粉, 這會兒還辛勤地準備過冬糧食呢,耳畔響起「小蜜蜂」這首歌,:) 地上有隻蠅或虻的屍體、看來像是被什麼細長東東打掛的, 一隻黑色的螞蟻繞著打轉、像是想拖又拖不動、又捨不得回去求援, 淨在那兒繞圈、懶得跟牠耗,我離開… 走在海科院的感覺是很奇怪的,中山六七年來,我只走過一次, 是大一某夜在此的烤肉活動,自此後便從沒在此停留過, 頂多只在外頭的路邊、坐在摩托車上觀海景而已… 走著走著、才發現雖然地方這麼小、時間這麼久, 我們始終是認識那些我們想認識的部份、旁的卻一點都不了解, 我們總是選擇,選擇一些角度、觀點,然後站在那定點去欣賞、評論, 瞎子摸象的故事固然叫我們發噱,但多半時候、明眼人似乎看得更少… 一道鏽蝕的門上貼著「機房重地、請勿進入」的告示, 即使我們學校歷史不到二十年、卻由於海風的緣故、那門看來有幾百年模樣, 我懷疑裡頭藏著些什麼?也許是刑房、秘道、寶藏,還是藍鬍子的陳列室? 經過此地時、恰巧遇上下課時間,原本寧靜的午後、沒地冒出一大堆人, 雖然熱鬧、總感覺壞了興緻,路上校園公車駛過、原想坐上,想想卻是不了, 還是改天吧、今天是想散步的心情… 從山中、新文院、海科院走到教學區、像是由天外回到塵囂, 車來人往吵鬧得很,所謂人間吶、何其可愛又何其煩擾… 學人扮風雅地進入蔣公行館看蔣勳個展、而我確是沒啥藝術細胞的, 所以是好是壞也說不出所以然、看著挺舒服是真的,我只在那兒學了一句詩, 「曾醒驚眠聞雨過 不覺迷路為花開」(沒記錯的話)、聽說是李商隱寫的, 沒來由地喜歡… 而孔雀園及鳥園在十月便被拆掉了、學校說這兒環境不好、送牠們回老家了, (可不是掛掉牠們、而是送回台北雙鳥園,當年牠們祖宗來的地方,:p) 空出來的地方植了草皮、種上幾棵植物,少了點擁擠、多了點空間, 也少了點熱鬧、多了點愁悵… 菩提樹下依舊一群男女老少、說著不同的事、有著不同的表情, 各人有各人的心思、彼此的計較,笑著、想著、睡著、醒著、呆著, 而我只是個過客、曾在他們的生命裡出現過幾秒, 儘管那幾秒、他們或者根本也不覺我的存在,但我確實是在的, 短短幾秒裡、在同一個時空相遇、交錯、分開… 離我研究室也近了、搭上電梯我做了短暫的飛行,五樓的高度而已, 這高度與地面有什麼區別呢?我想著… 這次的散步、整整用去一個小時步行,接著在研究室裡補完未看的影片, 之後到理髮部修修雜亂無章的髮,理完步出時、昨日看見的新月又再昇起, 星子依然閃爍,雖然飛機與貨船不再,但我知道、午後已過… 是黃昏、該歸巢的時候… -- 妳喜滋滋地來 要我陪妳去看月亮 我說 那一大塊懸在空中的玄武岩 有啥好看的 妳怨幽幽地說 我從不送妳花 我說 那可是人家拿來傳宗接代的呢 要來作啥 妳氣沖沖地罵 我一點兒都不解風情 我說 風就是空氣流動的現象 我懂得的 至於情嘛 我也知道 那就是我對妳的感覺 只是 只是 只是我從來就不敢對妳說  -- * Origin: 中山大學 West BBS-西子灣站 * From: 140.117.197.7 [已通過認證]